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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宇宙创新实验室背后:科幻如何影响社会?

首届深圳科幻周举办前,组委会工作人员走访市民,记录他们对未来的幻想,并把科幻周主题定为“百年后的深圳”。

2021年12月,深圳科幻周闭幕仪式上播放宣传片。(受访者供图/图)

“一百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?”

“我会把我的思维方式数据化,输入电脑。”在放置实验设备的工作桌前,一名科研人员举了个例子。

“会出现一些会飞的汽车。”身着白色双排扣外套的厨师想象着。

“可以让自己直接在虚拟世界里生活,或者变成一个机器人。”一个戴着黑框眼镜、系着红领巾的男孩回答。

首届深圳科幻周举办前,组委会工作人员走访市民,记录他们对未来的幻想,并把科幻周主题定为“百年后的深圳”。

2021年12月11日,科幻周落下帷幕。由于疫情的关系,启动于11月13日的科幻周,绵延成了“科幻月”。在原先的科幻艺术展、“晨星杯”颁奖典礼等活动的基础上,组委会组织了观影会、论坛,还请科幻作家进校园,做了两场普及活动。科幻周组委会主席马国宾认为,这是中国首个真正意义上的科幻节——面向的是大众,而非局限于科幻文学界。

科幻周是由科学与幻想成长基金(以下简称科幻基金)发起的。2014年,马国宾参加了华语科幻星云奖、银河奖的颁奖典礼,认识了刘慈欣、王晋康等中国科幻作家。时隔一个月,他们告诉马国宾北京还有一个奖要颁,他以为会在那里认识新的人,过去一看,依然是熟悉的面孔。马国宾纳罕:“中国科幻到底怎么了?美国有两亿人,两千个(科幻)作家,我们十三四亿人,十几个有出版能力的(科幻作家)。(这样下去)我们的孩子以后只能看国外的东西,我们自己的东西没有。没有想象力的民族太可怕了。”

翌年,马国宾和马跃鹏——两人分别具有投资、孵化工作经历,加上几位科幻、公益、美术领域的伙伴,发起了一个专项公益基金,用以支持科幻产业的发展。从这一年开始,他们开办“晨星杯”中国原创科幻大赛,赛事陆续涵盖文学、美术、电影工业板块。不同于以往科幻圈的大小奖项,“晨星杯”专注于挖掘未被看见的作品和人才,参赛者甚至不用交出完整作品,如果大纲和样章被选中了,就能获得资助。

本届“晨星杯”的颁奖典礼,举办地在深圳蛇口元宇宙创新实验室(科幻创新中心)。该创新中心由科幻基金和米兔数股联合发起成立,有几个功能区域,如数字艺术长廊、元宇宙平台、新媒体实验中心。据科幻基金秘书长陈木青介绍,米兔数股在区块链、数字收藏品领域有一定积淀,这也是基金会选择与之合作的原因。但元宇宙创新实验室成立仅一个多月,目前尚未打造出充分的硬件环境,还是1.0版本。

科幻基金会在商量今年的主题时,方向之一就是“元宇宙”。美国时间2021年10月28日,Facebook创始人马克·扎克伯格正式宣布,公司将更名为“Meta”(元宇宙英文名Metaverse的前缀)。

马国宾认为,提出元宇宙是“迟早的问题,从他的战略布局来讲,今年不宣布明年也会宣布,他不宣布,可能Microsoft也会宣布,因为对方也做出了一样的东西”。

元宇宙的名头听起来唬人,这是技术界和投资界的常用手段。“主要是在美国,必须一年到一年半有一个新词,引导投资、技术研发方向。所以从我们从业者的角度,我认为‘方宇宙’也行。每一个新词出来,世界就(好像)是那个世界的了,但是事实上还是这个世界的。当然,这些新的词会推动新的投资,在某个阶段大量投资,才能取得下一个阶段(的进展),这是符合逻辑的。”马国宾说。

陈昭扬担任元宇宙创新实验室运营专员,他认为,今年突然将元宇宙推至聚光灯下,是因为现在的5G技术、AI等基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,如今到了概念实施阶段。

元宇宙概念火了之后,以此命名的机构团体一时如雨后春笋。早在10月13日,元宇宙工作委员会在京成立,这是首家元宇宙全国社团机构,主攻概念推广,向不知何为元宇宙的企业提供培训。

近期,元宇宙区块链游戏骗局被曝光。声称能“躺赚”的链游,需要用户将现实货币兑换成虚拟币,再兑换成游戏发行的游戏币,用游戏币购买装备、土地等。游戏公司操控游戏中的物品增值,再由玩家相互买卖。许多链游本质是网页小游戏,开发成本极低,有的近似庞氏骗局,用后来者投入的钱给前面的人补利润,游戏公司赚得差不多了,就卷钱跑路。

马国宾表示,对于科幻基金会来说,能不能推广元宇宙不是其关切点,核心在于科幻文化的传播。元宇宙能提升公众对科幻的关注度,“将来再有科幻作品,大家不陌生”。

2021年12月11日_,于深圳科幻周主会场元宇宙创新实验室展出的《魔方世界:中法科幻艺术大师联展》。(受访者供图/图)

用沉浸式戏剧做航天科普

陈木青第一次带科幻爱好者参观科普基地时,发现人们存在着巨大的认知差距,有人不知道卫星的样子,需要她提醒,他们眼前的就是。航天等高科技产业离普通人十分遥远,科普让人有了靠近的可能。

“我们的一个板块是做科普,把大众融入进来。希望它常态化,成为可以理解、可以触摸、可以交互的状态。”2021年9月,基金会决定设立创新中心,一方面推动科幻产业化,一方面为科普提供交互场地。

元宇宙创新实验室,是科幻基金打造创新中心的第一站,扎克伯格的更名官宣,最终让他们敲定以此命名。

元宇宙创新实验室整体由米兔数股运作并提供技术支持,科幻基金则提供内容产品,向国际输出历年挖掘的艺术作品,陈木青说:“想让国外看到中国的科幻内容,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有科幻企业,也有比较高水准的审美。”

科幻基金会计划在不同产业寻找合作伙伴,搭建不同主题的创新中心,比如,已经确定要和深圳航天东方红卫星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深圳东方红)打造“未来航天”创新中心。

2020年,通过南山区科学技术协会(以下简称南山区科协)的介绍,科幻基金接触到深圳东方红。该公司是名副其实的航天国家队。2007年,中国航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与深圳市政府开展首次战略合作,在深圳建立航天基地,发展以微小卫星研制为主的航天产业。2008年,深圳东方红应运而生,致力于微小卫星商业化发展。

进入以特殊玻璃包覆的卫星大厦,实地参观科普基地、生产一线,看着近在眼前的卫星,马国宾几人很惊奇,不曾想深圳竟有商业卫星公司,还是研发制造生产运管一体化的。科幻基金早有做航天题材项目的念头,而东方红的科普负责人林艳瑾对科普工作极有热情,双方一拍即合。

此后,双方有了几轮合作。这次科幻周,东方红承办“科幻航天+”分会场活动,举行了“追星星的人”主题分享会。

接下来,科幻基金会计划将航天题材的剧本孵化落地。“无论是航天科普还是科幻,都是很好的题材,我们就和他们策划,未来做一个沉浸式戏剧,很大胆的想法,没想到也被接受了。”科幻基金会理事马跃鹏说。

此前,科幻基金曾以顾适的科幻小说《赌脑》为蓝本,联合作者、舞台剧导演、演员、科幻爱好者,举办了系列剧本朗读会。这是科幻基金孵化的首个“沉浸式互动戏剧”项目。

林艳瑾表示:“沉浸式戏剧作为科普形式是我们几次合作后的新尝试。与传统的剧本杀形式不太一样,戏剧的沉浸感更强。主要是考虑科普活动要‘接地气’,通过青少年喜闻乐见的方式构建良好的对话渠道。这样,我们想传递的正能量、传播的知识才能尽可能完整地传输给孩子们。”

在科普过程中,让林艳瑾感触最深的是,现在的孩子知识面广,信息渠道多元化。两年前,她和团队做了问卷调查,那时小朋友们已经在关注火星了。现在他们会问,对比美国SpaceX的一些研究成果,中国相应的进展情况。“孩子们知识的宽度深度,促使我们航天科普不仅要了解卫星和火箭的工程技术,还要了解地理,毕竟航天是一个系统工程。我原来学电子与信息工程,那么在跟孩子互动,解答他疑惑的时候,我的知识面也必须不断扩充。”

深圳东方红所在的南山区,高科技单位群集,为科普与科幻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资源。南山区科协的工作,就在把这些高科技资源整合、科普化。

11月6日,“青少年科创嘉年华”在深圳市创客工场科技有限公司举行。少年们操控机器人踢足球打比赛,体验无人机,用激光切割机、3D打印机制作自己的专属礼物。南山区许多科普活动采用了类似的方式:科协统筹,由高新企业、重点实验室、科研院所提供产品与技术讲解,就地取材。

深圳东方红也承办过科协的一些科普活动,“少年科游荟”请孩子和家长一同参观航天科普基地,卫星型号总师上过“博士论坛”,主要面向成年人。

“科普和科幻息息相关。”南山区科协常务副主席殷明华说,“科普工作做到位、科学素质提高之后,才有科幻的精品出来。科幻作品趣味性强,能够激发读者的好奇心和求知欲,去主动了解和学习背后的科学知识,因此也是一种高效的科普方式。”

2021年,深圳东方红升级改造航天科普基地,将其外观打造成太空舱的样式。(受访者供图/图)

提醒人们保持好奇心

林艳瑾深入接触科普工作已有四年多。常有社会团体参观深圳东方红的科普教育基地,林艳瑾为他们讲解现场的卫星模型和产品零部件,对型号功能、背景故事和应用场景如数家珍。在她看来,做科普的意义不在于要传递多少知识,更多的是提醒人们保持好奇心和探索欲望。

科幻基金成立的初衷也近于此,“科幻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现象,传播给大众,是一个科普的载体,能激发想象力和创造力。”

2015年,微软邀请八位科幻作家参观自家的顶尖实验室,这些作家基于对大数据、智能机器人的观察,创作故事,写成科幻小说集《未来愿景》,而后,工程师按照作家想象的未来场景研制产品。2019年,法国国防部成立“红队”(Red Team)项目,聘请12名科幻作家和美工,携军事科技团队,帮助法国预测2030年到2060年间,科技、经济或社会变动可能诱发的军事争端。

“科幻是科技的前导”,科幻基金会成员把这作为推广科幻文化的基石。在创新创业气氛浓郁的深圳,企业也需要科幻辅助,增强前瞻性。五年前,依托华大基因的蓝色彩虹科技有限公司找到基金会,以第二届晨星科幻文学奖为平台,设立了专项奖,借此挖掘具有潜力的、以基因为题材的科幻作品。

科幻向企业输送新鲜血液,相应地,企业推动科技发展影响大众。“一个企业没有创意了,看看科幻小说,看看科幻电影,灵感就来了。”马国宾指出,在这个意义上,科幻如果局限于文学,就发挥不出它影响社会的能量,因此科幻必须定位在产业。

自2015年晨星奖开设至今,在文学、美术常设奖项的基础上,每年几乎都会结合未来趋势和产业热点,增设新的奖项,挖掘电影工业、互动叙事、剧本杀等领域的优秀作品和创作者,再将其孵化、输送至相关产业。

这是科普与科幻务实的一面,务虚的一面更为隐秘,但影响或许更为深远。林艳瑾在培训新员工时,看到这些年轻人都对航天抱着向往,但航天行业受其他高薪行业的冲击,在未来的职业生涯里,他们很可能面临现实的抉择。

“单纯靠情怀不太可能,但是不讲情怀,更不可能。如果(只是)做工作,可能做不长久,把它当事业来做,才能找到方向、目标,不至于迷茫。”在林艳瑾眼中,科普与科幻,对于尘世人心来说,是一种支撑和慰藉。

林艳瑾提及1902年诞生的《月球旅行记》,这部世界上最早的科幻电影,正与航天有关,她觉得特别酷。在那个年代,登上月球是科学幻想,如今已然成为现实,“科幻的生命力来源于它有科学基础,而且可实现,只不过是时间问题。”

她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三十年前,钱学森已开始了解元宇宙中的Virtual Reality(虚拟现实技术)。1990年,钱学森致信汪成为,后者时任国家863计划智能计算机专家组组长。钱学森在信中提到Virtual Reality可译为“灵境”,并说自己特别喜欢这个名字,“中国味特浓”。随着元宇宙风潮席卷,钱学森讨论“灵境”的几封信出现在大众视野,引发关注。在《中国航天报》相关推送文章里,一名网友留言道:“‘灵境’这俩字选得真的绝了,强烈建议采用,只怕现在的技术还达不到这俩字的境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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